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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青天白日地带着一脸怒气去了春禧宫,后宫无不揣测皇贵妃是否果真失宠,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若有所思。

    然而翌日二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竟是和好如初了。

    庄妃气得摔了心爱的耳杯。

    宫外此时却传来喜讯,大皇子妃诞下一名女婴,母女均安。

    东聿衡听了不过淡淡点了点头,皇后却是很欢喜,无论如何,这也是爱子首次做了父亲。

    “这看着看着,明奕竟也当了父王了,真真是时光如梭。”孟雅今日很是高兴,下午叫了沈宁与几个妃子领着公主们放纸鸢,笑得比平常要开怀几分。

    大家再次道了喜,淑妃道:“也不知孩儿长得像父王还是像母妃?”

    “哎呀,可不是忘了问了。”孟雅轻一抚掌。

    众人轻笑起来,孟雅却真是有些懊恼,“大皇子进宫向天家报了喜,到了昭华宫匆匆说了几句便走了。”

    “娘娘莫急,待出了月,大皇子殿下便会抱着小郡主来看您了,那会儿您看着像谁,那就像谁。”云妃笑嘻嘻地道。

    孟雅掩面而笑,“你们瞧本宫急得,让你们看了笑话。”

    沈宁也笑了起来,只是笑着嗓子有些不舒服,咳了两声。

    “皇贵妃好端端地怎会咳嗽起来?莫不是身子不舒坦?”皇后关心地问道。

    沈宁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无碍。”

    “那就好。”

    沈宁喝了口茶,想着兴许是昨夜着凉了。

    这么点小病小痛沈宁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入了夜好似愈发严重起来。喉咙疼得连喝水都有些吃力,身上似是使不上劲儿,琉璃说请太医过来,沈宁却说再等等。

    沈宁从来秉承是药三分毒的说法,感冒这样的病她一般坚持多喝水就可以康复。可是东聿衡没耐心让她慢慢康复,她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让人着急着请太医,慢了连她带春禧宫的都有一顿好骂。

    只是虽挨了骂,这份心疼与在意却总让沈宁非常开心。她这回也想讨一顿骂,然后才看着他板着脸让人去请太医的模样。

    果然不出她所料,等东聿衡回了春禧宫听她咳了两声,眉头皱了起来,问了她几句,立刻不悦道:“多大个人了还不知照顾自己,叫太医也不会么?”说罢他立即让人去叫值班的太医过来。

    沈宁看着他的样儿,支着下巴笑得眼儿眯眯的。

    东聿衡转过头来,见她笑靥如花,挑了挑眉,“朕是夸你了?”

    闻言沈宁更乐,嘻嘻笑出声来。只是一笑又不由咳了两声。

    她喝了口水,故作随意地问道:“子祺的骨灰,你让人好好送回去了?”

    “朕让丰宝岚去办了。”

    “你到底……让他盗出骨灰来作什么?”

    “朕都送回去了,你还问这个作甚?”皇帝不悦地道。

    沈宁道:“你是皇帝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见他已经送还回去了,她也秋后算总帐了。

    “你还教训起朕来了?”东聿衡觉得她真是反了天了。

    “就是说你,你知道这事儿有多令人发指么?咳咳,若是被史官逮住,你的英明神武就全没了,后人只会记得你是个挖人坟墓的皇帝。”沈宁毫不留情地斥责道。

    “你……!”东聿衡自然也知道这事儿不入流,被她这么样责备一番,颜面早就挂不住了,但在她面前丢脸也不止一回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理会她,径直到榻上背对着她躺下来生闷气。

    “你以后不许再找李家的麻烦啊,子轩当了状元,你也不能为难他。”沈宁还不怕死地说道。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李家跟她扯上关系,真是平白遭了许多罪。

    “你前夫家就是宝,朕要把他们供着!”东聿衡负气大声道。

    沈宁无奈极了,嘴角蠕动两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幼稚。

    殿内安静了一会,沈宁走过去坐到他的边儿上,推推他道:“我听说你在我诈死时,为我建了一座寺庙,那是做什么的?”

    东聿衡不料她竟知道这事,闭着眼假装没听见,沈宁不死心地再摔倒了推她,太医此时却到了。

    “赶紧去。”东聿衡赶苍蝇似的挥了挥。

    温太医随着宫婢低头垂手地进了春禧宫一间屋子,沈宁坐在轻纱帐内等着他。他先请了安,而后小心翼翼地上前坐下为她把脉。

    沈宁探脉时从不遮帕,太医们也不敢多做停留,往往聚精会神请完了脉就收了手。只是今个儿温太医默默地按压许久。

    琉璃有些慌张,沈宁也不由问道:“温太医,我觉得嗓子疼痛,浑身乏力,不是染上风寒了么?”

    温太医这才回神,忙应道:“是了,娘娘玉体娇贵,恐怕风寒入体,微臣开两剂药,娘娘服下,明后日便好了。”

    琉璃松一口气,心中又觉古怪,既是如此,怎地还未请完脉?

    温太医却是老神在在地再探了一会,才微笑着收回手,起身拱手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看病被道喜,惟有一事。

    皇帝此时正在看书,听得玲珑禀报,猛地抬头,“果真?”

    玲珑笑道:“陛下,温太医说千真万确哩!”

    东聿衡顿时起身,大步流星地赶了过去。

    他跨进上房,温太医还站在一旁等候皇帝召见,不料他竟亲自过来了,忙下跪给他请安。

    东聿衡连起也不叫,径直问道:“温太医,你可是看准了?娘娘果真是怀了身子?”

    温太医答道:“回陛下,微臣仔细探了娘娘玉脉,确实是身怀龙胎无疑。”

    “多久了?”

    “约么月余了。”

    东聿衡抬头与轻纱后的朦胧眼神对视,月余……莫非是那回在积香寺之时……

    沈宁低头抚了抚肚子,没想到,只那一回就……

    东聿衡脸色不难看,但也决计称不上欣喜若狂。温太医与宫仆们都奇怪二人反应,心中有些忐忑。

    “琉璃,给温太医看赏。”东聿衡淡淡道。

    温太医谢了恩,皇帝又道:”此事暂且不许张扬。”

    待让太医退下,宫婢们撤了轻纱帐,东聿衡走过去,沈宁还有些愣愣地坐在椅上。

    他拉起她的手,她温顺地起身,与他缓缓执手走回内殿。

    短短一路二人都没有言语,双双坐在榻上,互相凝视一眼,也是心思各异。

    沈宁不敢要孩子,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太遭人妒恨,她害怕那些不敢对她怎么样的人会将怨气发泄到孩子身上,小孩子的生命太脆弱,她怕一个防不胜防,孩子便命丧黄泉。

    她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她宁愿忍痛无子。

    可是一旦得知这个小生命的存在,再不能升起打掉它的念头。想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想将她与他的孩子生下来,看着他健健康康地长大。

    这个想法成了形,如闪电般扩散至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沸腾。

    皇帝起初是想等她想开了接纳后宫再让她怀孕生子,之后却是愈发不敢。虽然他也很想有一个他与沈宁的孩子,但是古往今来,后宫嫔妃意外离世的,泰半是因难产而亡。他的后宫就有几个年纪轻轻便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更何况沈宁已过三十,又是头胎……

    他不敢拿这件事去赌,即便生下的是他们的子嗣。

    没人可以代替沈宁的命。

    “聿衡……”

    “宁儿……”

    二人同时开口,沈宁轻笑一声。

    “你说罢。”东聿衡道。

    沈宁点点头,而后低下头抚着肚子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我只道我这段时日这么爱哭,原来是她在作怪。这么爱哭,定是个女孩儿罢?”

    东聿衡勾了勾唇,伸手握住了她的。

    “既是个女孩儿,咱们就把她生下来,好么?”沈宁抬头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东聿衡原以为她自己也有思量不要孩子,突地听到她的恳求,顿时为了难,“宁儿,朕听说,年岁越大,生孩子愈难,你又是头胎,更是难上加难。”

    “不要紧的,我身体很强壮,可以挺得住的。”沈宁举举手臂。

    东聿衡无奈地笑笑,注视着她沉思一番。

    “不成,朕不能冒那个险,”他还是摇了摇头,“你已带养了明晟,想要女娃,把七姐儿带在身边便是。”

    “我不要,我想要这个孩子。”沈宁护着肚子道。

    “你原来也不愿要的,怎地现下……”

    “以前是我不敢,现在我的孩子逼着我鼓起勇气了,你不能阻止我。”

    “你不敢?”东聿衡错愕,“你为何不敢?”

    沈宁沉默片刻,才道:“我怕我们的孩子替我受报应。我霸占了你,我是最霸道自私的人,你的后宫又有什么错……”

    “傻子,”东聿衡听她话语中有浓浓自责之意,心疼地揽过她搂在怀里,“终究是朕做的主意,与你何干?她们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还敢抱怨什么?”

    沈宁靠在他的怀中,轻轻叹了口气,“跟你在一起真不容易啊……”

    搂着她的铁臂一紧。

    “这么不容易,可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是着了魔了……”沈宁幽幽地说着,然后抬起头来,充满期翼地道,“所以,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证明。”

    东聿衡没法子拒绝这样儿的她,他唉了一声,更加搂紧了柔软的身躯。也罢,哪个妇人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儿?他不能连这事儿也不满足她……如若不行,便只保大人。

    沈宁得到他的默认,笑靥如花地回抱住他,同时欢喜地蹭了蹭。

    “我们的孩子,一定美若天仙聪明绝顶!”她想像着自己的宝宝,眼儿晶亮晶亮的。

    看她这么开心,东聿衡也跟着轻笑起来,他抚过她的肚子,对这个孩子有了从未有过的好奇与期盼。他与宁儿的孩子……

    琉璃端来药,沈宁问道:”这对孩子有影响么?我听说孕妇都不吃药的。”

    “胡闹,温太医知道你的状况,哪里还敢开虎狼之药?”东聿衡接过,试了试温度,亲自将它喂进她的嘴里。

    沈宁一想是中药应该也没多大关系,她得早些好起来养宝宝,于是乖乖喝了药。快要就寝,她怕传染不让他与自己睡一床。但她也不放过他,精神亢奋的她顶着难受的身子,拉着他让她等她睡了才走。然后便不停地说着与孩子有关的话,叽叽喳喳地,直到药效来袭,才缓缓沉睡过去。

    东聿衡宠爱一笑,亲了亲她的额,为她拉好被子,才轻轻出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