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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过锦呈安手里的蜜饯放进嘴里，嘴里的苦涩一下就被冲淡了，那浓烈的甜像是甜进了她的心里。
锦呈安走出房门的时候听到里头轻微的抽泣声，他不由顿了顿，本就老沉的脸又皱了皱。
蜜饯这么好吃？
都吃哭了……
锦家不养无用的人，休息了一天以后，沐渺渺就被喊起来去厨房帮忙。
路过二房院门的时候就听到马氏在骂人，“一个残废也值得单独找个师父学把式？爹也是老糊涂了，有这些钱财精力还不如给老二请个厉害点的师父呢。”
一声闷响传来，像是马氏用扫把头打在了锦有成的身上，随即又听马氏越发恼怒的道：“要死了，你个窝囊废，爹都这样偏袒一个残废了，你还闷着声屁都不敢放一个，回院子就晓得瞪着我瞅，瞅什么瞅？”
锦有成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要说你自个说去，爹偏袒呈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其他孩子都没有这个待遇，又不是只有耀儿才这样。”
马氏想起自己两口子在这个家中干的活是最多的，偏生她肚子不争气，女孩生了两个，带把的却只有锦门曜一个，以后分家的话，二房就是最吃亏的。
马氏再不济，也是一个母亲，只要有利于自己儿子的，平时的胆怯都能被抛下。
她看锦有成这副什么都不争的样子，不由怒从心起，一下也不顾其他院子的人是否会听见，高声骂道：“凭什么他一个眼瞎的残废可以单独请个师父？这些个好脚好手的就不是锦家的血脉啦？他眼瞎他就特殊点了？就算给他请了厉害师父，他学了能抵什么用？以后锦家难道要靠一个瞎子撑起来不成？”
沐渺渺一听马氏这些话，心头不由自主就生了怒气，她正要壮着胆子进去提醒马氏好好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瞟，却不知什么时候锦呈安就站在几步开外，马氏说的话他全听到了。
十五六岁的锦呈安身子挺拔，一身月白锦衣，脸色森然冷漠，那只完好的眼此时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映衬着旁边空洞的另一只眼更添了几分狰狞冷酷。
沐渺渺心头微颤，却见锦呈安像没有看见她一样缓缓的转过了身，脚步僵硬的朝外面走……
许是眼前人的沉默太过让人心疼，也许是眼前人的背影太过孤独绝望，也也许是因为眼前的人是她要报恩的人，以至于在锦呈安才走出两步以后，沐渺渺猛地转身，两步冲到二房的院门前一鼓作气的道：“二婶，呈安少爷不是残废，呈安少爷是世上最好的人，呈安少爷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你们不相信呈安少爷的本事，但是我相信，我相信呈安少爷不是你说的那种无用的人……”
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些嘶哑，一听就是鼓足勇气吼出来的。
她这么猛地一嗓子，但是让院子里头的马氏和锦有成半晌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马氏手里的扫把就朝沐渺渺飞了过来。
沐渺渺身子往旁边躲，扫把啪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马氏瞪大眼睛指着沐渺渺骂：“个小蹄子你懂什么？”
沐渺渺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大声道：“我虽然不懂什么，但是我知道二婶说得不对。”
眼看马氏挽起袖子准备出来掐她，沐渺渺赶紧往厨房跑，一边跑还不忘冲锦呈安道：“呈安少爷，你莫听二婶胡说，他们不知道你有多好，我知道。”
原本要离去的锦呈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那只原本昏沉无光的眼眸凝视着沐渺渺落荒而逃的方向微微闪了闪。
他的好，她知道？
她又知道什么呢？
不过，沐渺渺敢为了他去顶撞马氏，倒是让他诧异。
才被人揍了，头上的包还没消呢。
直到沐渺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以外，锦呈安才淡淡的往外走，她刚才说，她相信他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他会吗？
锦呈安也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家中的人没有一个对他有过期望，在他们眼里，只要自己少出去晃悠不丢他们的脸就可以了。
就连疼爱他的爷爷也时不时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这些被异样的对待，锦呈安内心是十分排斥的。
他除了一只眼睛看不见，其他的并不比别人差。
只是他想要表达这种想法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在逞强。
他想做点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愿意让他做，他一做又怕外人觉得锦家家大业大还要让一个瞎子做事。
久而久之，就连他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用的人。
沐渺渺按着秦氏的吩咐将柴劈好以后，锦家的人都吃过饭了，她摸摸扁扁的肚子，有些不敢去吃饭。
锦家人口多，别说她一个童养媳，就是锦家的亲孙女也没能上桌吃过饭。
家中都是男人上桌吃饭，秦氏是当家主母，上桌吃饭倒是无人说，也无人敢说。
锦家的几个孙女收拾了碗筷回厨房，一个个还端着半碗饭在吃，她这会进去，八成是要被欺负的。
挨饿和受欺负，这两者比起来，她还是选择了挨饿。
只是挨饿的滋味也不好受，走路都飘飘的，有些不稳。
她走到走廊口的时候，锦老爷子抽着旱烟从外头进来，她没说话，老爷子倒是看了她一眼，好巧不巧的，就听到了她肚子叫的声音。
锦老爷子捏着烟袋的手顿了顿，嘴里缓缓吐出烟雾，抬眼对着里头收拾桌子的秦氏道：“锦家不差一张嘴巴吃饭。”
秦氏闻语，皱起粗黑的眉头剜了沐渺渺一眼，嘴里没好气的道：“没人不让她吃，难不成吃饭还要我请她吃不是？”
锦老爷子习惯了秦氏的嘴碎，也不同她啰嗦，只是转向沐渺渺，见沐渺渺低眉顺眼的，身子瘦得皮包骨似的，不由语气慈爱的道：“丫头，别怕，进了我锦家的门，总不会饿着你。”
闻语，沐渺渺急忙点头，小声道：“多谢老爷。”
锦老爷子摇摇头，温声道：“你以后既然是呈安的媳妇，就自然是我的孙媳妇，你合该叫一声爷爷才对，怎还去学外人叫老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