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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信回到萧山行营的第二天晚上，章洪领着两个黑衣人进入行营，天气很热，这两人身上捂得严严实实。
章洪一句话也不敢多问，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他是认得的，从几年前闻彬在宁绍总兵府对他说过那番话后，章洪一直很怕见到闻彬，虽然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走在后面的那个人从面色上看，年纪稍大一些，但有闻彬在，章洪同样不敢多看。
两个黑衣人进入赵信的中军大帐，章洪自觉退到二十步外守候，里面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传不出来。
赵信看着两个黑衣人在大帐内显出面目，笑着说道：“昭允（闻彬，字昭允）、伯济（陈锋，字伯济），多日不见了！”
两人跪拜行礼：“属下拜见吴国公！”
“能顺利攻下杭州城，你们功不可没，而隆武皇帝登基之事你们没有打探清楚，也是情有可原。”
赵信这句话既有夸赞，也有责备之意，闻彬、陈锋两人不知该如何作答。
“起来吧！”
闻彬、陈锋并肩站了起来。
“你们都是随我从宣大到了江南，现在还记得宣大的风景吗？”
两人异口同声回道：“记得！”
赵信从案桌后面走出来，站在两人面前：“我需要有个人替我往山西走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都拱手回道：“属下愿往。”
赵信打量两人片刻，说道：“昭允，你和陈靖、陈子龙他们打交道比较多，这件事还是由伯济去办吧！”
陈锋立刻答应道：“遵命！”
现在宣大是满清的地盘，这趟路危机四伏，陈锋其实并不想去，但语气不敢有一点犹豫。
“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给大同总兵罗岱，一封给张家口范氏商号的东家范永斗，这些信都是密制，需在火下烘烤才会显示字迹，眼下各处兵荒马乱，从杭州走到山西路途遥远，你可以带上三四个心腹随从，乘舟从海路到江北，再扮作客商由河南入山西。”
“遵命！”
赵信踱了几步，又说道：“见了罗岱和范永斗，他们要是问起来，你就把浙东的实情相告，不要夸大，也不要自贬。”
“是！”
赵信又看了陈锋几眼：“伯济，你前往江北，不剃发怕是寸步难行了！”
陈锋瞥瞥嘴，做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闻彬、陈锋出营的时候，像入营一样神秘，有巡逻的甲士见到他们，但除了章洪没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赵信送走两人，轻轻摩挲起一直携带在身的戚刀来：“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八月二十日，张猛从萧山行营中挑选了两千新兵，凑齐一万人马攻占海盐县，并把兵锋指向嘉兴府，给杭州城下的多铎大军再添压力。
战局持续一个月似乎又回到起点。
多铎率军杀到杭州城后，方国安自动放弃临安城，驻守在钱塘江上游的富阳城，背靠浙东连绵群山。
多铎不攻下杭州城，担心被截断粮道，不敢派兵深入浙东山峦腹地，倒是让方国安得了几分清闲。
富阳县往西是严州府，严州府再往西就是徽州府和宁国府。
满清的剃发令下达后，徽州府、宁国府的义士起兵，夺取了徽州六县，宁国府也重归大明，义军向福州隆武皇帝报捷，隆武朝首辅黄道周率军三千正朝这里进进。
皖南的义军起事稍晚，但势头迅猛，徽州府全境，宁国府南境全归了大明，义军甚至打算向宁国府的府城宣城进军。
八月的天空，烈阳高照，炙烤着大地。
富阳往北的官道上，两千宁绍军顶着大太阳赶路，在徽州府附近拦住了黄道周所率的北伐大军。
黄道周出发时只有三千人，一路上招揽义士，到了徽州地界，竟有了九千多人。
当然，这人数虽然增多了，但却是一群空有一腔热血的乌合之众。
宁绍军先锋一直走到黄道周驻地两里处，才被北伐军发现，信使拿着赵信的名帖往里通报。
小半个时辰后，里面传来消息，命赵信前去拜见。
赵信穿了一身常服，与张煌言、章洪一同前往，他们三人进营，一路前往中军大帐，居然没有人出来迎接。
大帐外的甲士先拦住去路，又往里通报一遍，让赵信单独入内，张煌言和章洪则被留在了大帐外。
赵信进入大帐，只见帅案两侧站着两排威武甲士，而黄道周则端坐在帅位上用直勾勾地眼神看着他。
赵信神态从容，朝黄道周拱手一礼：“周阁老，久仰久仰！”
黄道周没有拱手回礼，而是冷声呵斥道：“赵总兵，你见到本首辅为何不跪？”
赵信闻言眉头一皱，他来找黄道周是为了合作抗清，可不是来受气的。
皖南的义军拥立隆武皇帝无可厚非，皖南山多，易守难攻，经营好了可以威胁芜湖和南京等重镇，能够减轻浙东的压力。
赵信很想发飙，但为了抗清大局，还是用很平和的语气回道：“本官是受鲁监国封绶的吴国公！”
“荒谬，当今只有隆武朝，鲁王所封如何算得了数？”黄道周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赵信的鼻子喝问道：“你收复了杭州，为何不向隆武皇帝报捷，而是拥立鲁王割据浙东？”
黄道周这一腔愤怒是从福州积攒到现在的，郑芝龙拒不北伐，只给了他三千弱兵，连粮草补给也是沿途的府县提供的。
在黄道周看来，赵信也不是个好东西，收复了杭州，竟然就要拥有开府的权力，同时，他觉得大明的武将太过粗鄙，一个个都是心存私利，没有一个是真心忠于大明的。
赵信的眼神开始变冷，浙东何曾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鲁王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
深吸一口气，赵信做出最后一次尝试：“黄阁老，本官来此是为了商讨宁国府的战局，不是为了争执。”
“徽州、宁国两府起义的将士虽然怀有一腔热血，但因为缺乏训练，不懂战阵，不宜与清虏正面对抗，也不宜冒险强攻清虏占据的大城。”
“徽州、宁国两府山势绵延，义军可据山或据城而守，逐步消磨清虏的锐气，最后胜利一定属于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