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失踪的亲王」

源泉启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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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成六年一月二日。泰宫亲王殿下宫邸。

    玄月刚刷好牙从洗手间里出来,床上便不见了老公,无奈她只好一路从楼上找到了楼下,每见到一个人便问她们:“亲王呢?你们谁有看到他去哪了吗?”

    可是不管她问多少次,得到的却总是“对不起,王妃,我们没有看到亲王殿下”这样一句重复的回答。

    “这个死孩子,一大清早的就跟我玩失踪,看我找到你之后怎么收拾你。”

    这世上有的呢,是口是心非。而咱们的这位玄月小姐,却是一个心里明明想好了要怎么做,可到头来却还是会出尔反尔的人。她所谓的,充其量也就是掐他一下罢了。若真要她像收拾别人一样收拾启仁呀,那可能只有等下辈子了吧。

    “王妃,您在找什么东西么?”特蕾莎问道,“您要找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帮你一起找。”

    “我不找东西。”玄月笑着回答她道。

    紧接着,刚作为体能训练,满脸都是汗的尤妮斯也从楼上走了下来。尤妮斯似乎知道些什么似的,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便赶忙向王妃走了过去。

    玄月看到她朝自己走了过来,还没等她先开口,便笑着问她道:“小尤你每天起床最早了,你一定有看到你家主上跑哪去了吧?”

    “刚刚……”尤妮斯说,“准确来说应该是两分钟以前,殿下还在健身房的地板上坐着看我训练来着。然后他可能是觉得无聊所以就先走了,王妃是要找殿下吗?”

    “Lisa呢?他有没有可能跟Lisa在一起?”玄月问。

    “Lisa刚才也在健身房,我走的时候她还在跑步机上跑着呢,她可起的比我还早,一个多小时前我刚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她已经在那跑着了。”

    “王妃如果真的这么急着要找殿下的话……为什么不给殿下打个电话呢?”特蕾莎问。

    玄月笑着,分别从左右口袋里各取出了一部手机,道:“这不他两手机这不都在这的吗,要能打我早打了,还在这一个个的问你们吗。”

    特蕾莎,尤妮斯二人面面相觑,刚才一个个凑热闹凑的这么厉害,这会却谁都不先开口接王妃的话茬了。可总沉默着也不是个法子,哪怕主意不好,可该出主意的时候却还是要出两个主意,不然她们这一伙子人在王妃眼里成什么了?只会带孩子的保姆么?

    “王妃请勿担心,”特蕾莎道,“王府周围不是到处都安装的有监控摄像头吗?我们只要去监控室调取出近十几分钟的监控画面,就可以知道殿下到底是出去玩了呢……还是在府上跟咱们藏猫猫藏起来了。”

    “特蕾莎说的对。”尤妮斯接过她的话道,“我现在就拿上无线通讯器,去车库准备一辆摩托车,而王妃则跟特蕾莎一起去监控室调看监控,如果确定殿下有离开王府大门的话,我即刻便开车去警视厅交警总部,调取整个东京路况上的监控来找殿下。而如果监控画面并没有拍到殿下离开王府的话,那特蕾莎就立即召集全府的女官,从一楼找到顶楼,从屋里找到屋外,相信总会找到殿下的。”

    “哇……他只是不见了还不到十分钟而已,你们是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吗。还什么潜入交警总部,你们怎么不干脆把整个东京掀过来找人呢!”

    “既然王妃觉得不妥,那我们就稍微‘折中’一下,先在府上找一找吧?”特蕾莎说。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忽然问。

    “一月二号。”

    尤妮斯很是简洁地回答道。

    “一月二号……这不是我的生日吗。”

    “祝您生日快乐,王妃。”特蕾莎说,“我知道了!殿下他一定是出门给王妃您准备礼物去了吧!”

    玄月咬着唇思考了两秒,道:“尤妮斯,你叫上府中几个信得过女官,以替我找猫的名义上上下下每个房间全都仔仔细细找上一遍。特蕾莎,去把你身上这件睡衣脱了,换身便装跟我出门。”玄月刚才口中所谓的,其实说的并不是她自己的生日而是她现在所扮演的的生日。

    启仁此人……

    忌克少恩薄情寡义的禀性,外加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关于这几点玄月是最清楚不过了的。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就是他对待感情时的最为真实的写照。在他的感情世界里,似乎从来都只有、、这三种而已。换言之,他就是这样一个无比极端且偏激的人。

    对于喜欢的事物,他总希望它永远保持最完美的状态,无论过一千年、一万年也不要有任何的改变。而对于讨厌的事物,他则希望能够立即、马上展开一场全新的变革。

    他是一个略微带有一些依赖性人格的幼稚男孩,熟悉的人或物,熟悉的地方,会带给他别样的安全感。所以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的。关于这点,他其实还是比较偏向于大众,而不属于标新立异的那一种的。

    纯子……

    这个近十年前就已经死掉了的人,这个只与他有过不两三次交集的女人,这个被他夺走了生命与原本该属于她一切的可怜人。

    今天,已经是她死后的第九个冥诞。

    假如前八个某人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要去纪念又或是进行什么祭拜,而是心安理得的叫着另一个人,给那一个过生日、切蛋糕,然后晚上再陪那一个过他们小两口子的二人世界的话。那么在这第九个冥诞日的今天,他又怎么可能会突发奇想的,心里突然生出什么内疚,促使他这一大清早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呢。

    他甚至连相模原爆炸案中那些受难者跟殉职警察的葬礼都从来没有去参加过。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所以……

    在这除了小孩子跟德川良子小姐以外每个人手上都至少沾上了几十乃至上百个人鲜血的宫邸中,这位身上“仅仅”只背负着纯子小姐一个人冤魂的亲王殿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否也算得上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大善人了呢?

    尽管如此……他也毕竟遵守了在纯子死前自己所许下的诺言了不是吗。

    纯子,就是他第一个杀的,同时也是他杀的最后一人。虽然没有问过别人就把别人给杀掉了,虽然在法律意义上就算别人说了这句话他也同样有罪,因为不管是谁,对于自己跟他人的生命都不具有……

    可是别人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又哪里管得着你愿意不愿意的呢。可如果连杀人犯都可以被称之为好人了的话,那这个世界人可能也就没有坏人了吧,所以可快别给好人这个词抹黑了。

    但有句话说的特别好:

    抛弃初恋,杀死未婚妻,这种种劣行,实在是令启仁殿下在这一门学科上有些不及格呢。一言以蔽之,就是这个人他“人品不行”。

    可是比起高尚的道德与高贵的人品,人们往往却更容易,并且大多数时候也都只看到了一个人的能力。譬如汉高帝刘邦签订鸿沟合约之后却忽然趁西楚大军撤退时对霸王进行“背刺”,汉武帝晚年因巫蛊之祸逼死卫后与太子据,曹操破城屠民,盗人陵寝,唐太宗李世民弑兄杀弟,赵匡胤黄袍加身,明太祖屠戮功臣,朱棣起兵夺位,皇太极逼死大妃,雍正赐亲兄弟“猪狗”恶名。人们往往只看到他们是如何如何的成功,与他们所创下的功绩,而忽略了他们所犯下的一些错误。或许那也不能被叫做错误,而应该被叫做“不道德行为”。

    空有高尚与仁义,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只能够成为一个道德模范。而只有出色的能力,才能够真正使得人们注意到你身上所散发的光彩,使高尚更加高尚,令高贵的人品不再仅是名义上的高贵。

    一个背叛了心爱自己的初恋情人的男人,一个亲手杀死了自己未婚妻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被称之为是一个好人。但一位为民造福,一心为中基层民众谋求利益的君王,又如何不能被称为一位贤君、明君、仁君呢。

    从他亲手送纯子上黄泉路那天起,他就注定与这两个字沾不上什么关系了。就连他自己、就连每天看见他就想要把他抱进怀里亲他一脸口水的爱妻,心里也许都已经不当他是一个好人了,可是不是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做不成一个好人,那就做位圣人吧。

    圣人心里想些什么,寻常人通常很难猜到。所以前八年虽然他从来也没有提,并且从来也没有去纯子的衣冠冢前祭拜过,但今天保不准也许他就去了。

    玄月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种考虑,因此哪怕他再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跑去衣冠冢前祭拜曾经的未婚妻,玄月却还是带上特蕾莎一起到“那个地方”找他去了。

    ……

    神奈川。横滨烈士陵园。

    天空下着雪,这是九年来关东地方第一次从十二月开始便下这么大的雪。道路,建筑,全都被涂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浓妆。

    陵园中,男人穿着一身与雪同样纯洁的白色装束。他手里捧着一束十二支装的白色玫瑰,踏着雪走到了一座碑上刻着字样的陵墓前。

    记得当日,玄月与一同假死在幽灵狙击手的枪口之下,纯子则代替她被推进了火化炉中成为了一堆灰色的尘埃。

    最后,尘归太平洋……

    而此处则只留下了一个衣冠冢。尽管墓碑上所刻着的是玄月的名字,但是里面真正所埋葬的却是纯子生前所喜爱的一件和服。同时也是纯子留存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缕亡魂。

    因为今天是一月二号,所以刻意准备了十二朵白色玫瑰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有心……还是该说他假慈悲……

    启仁放好花束,轻轻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刻字道:“抱歉这么久了,才第一次来看望你。”

    难为他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且刚说完,便没了下文。

    接着他倒也不见外,好像陵墓中所埋葬着的那个女人不是被他所杀死的一样,脱下外套垫在了地上,便在纯子的陵墓前坐了下来。

    地干净是干净,烈士陵园嘛,因为有专人看管的关系,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来清扫着周围的道路。可是雪这种东西……坐着坐着说不定就化成水了,他的外套防水,可裤子却不防水。比起冒裤子湿掉的风险直接在地上坐下来,还不如用外遇垫一下好了。

    启仁取下脖子上的那条母后织黑他的白色羊毛围巾,折叠起来,平放在墓碑前道:“这大冬天的,你一个人躺在这里面一定很冷吧……这条围巾,我一直都只把它借给过我跟我关系很要好的人戴,现在我把它借给你戴上一会,待会你可要记得把它还给我。要不然下次我可就不借你了。”

    玄月远远的便瞧见了坐在陵墓前的丈夫,她让特蕾莎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为自己放风。而她则掰着手指,不紧不慢地朝那个一大清早就发神经的臭小子走了过去。

    “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一句话……皇宫虽大,但只要紧紧抓住我的手就不会迷路。”

    “这句话你可不只对她一个人说过。”玄月说。

    “吓我一跳。”

    “你才是吓我一跳,干嘛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一个人从东京跑到这近百里之外的横滨来了啊?”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坐下来聊聊天吧。”

    “你旁边放着的像信号屏蔽器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啊?”

    “那个‘好像信号屏蔽器’一样的东西不就是信号屏蔽器咯。”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