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Hide on memory」

源泉启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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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爱知县时,皇帝曾在名古屋城下榻,而在大阪,则选择了在大阪城这座安土桃山时代曾作为天下人的丰臣秀吉的居城中下榻。

    而在这座千年的皇家古都里,京都御所,则是皇帝最好的下榻之所了,因为它本就是皇帝的行宫。自公元七九四年奈良迁都,至一八六八年明治维新维新以前,它一直是皇宫所在,几十代皇帝。比起几次扩建后的东京皇宫来说,它的确是小了一点,简陋了一点,甚至是上不了台面了一点。但仅仅是作为行宫来说,这样规格也已已经不错了。

    在紫宸殿中,还曾举行过两位天皇:大正和昭和的登基大典。如果启仁未来有一天也会成为东瀛至高无上的真神的话,那么他会选一个更加特别的地方举办自己的登基大典,一个从来也没有任何一个东瀛皇帝作为先例的地方。他要做那,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壮举。

    结束了御辇巡幸,今上便在京都御所内下榻了,而作为这次西巡中除今上之外最尊贵的人,启仁殿下则被安排在了二条御所中住下。明日,启仁要随皇祖一同祭拜明治陵,后天嘛则就轻松多了,关西诸王公、华族、要员们会一同前往御所参拜皇帝,那便没有启仁什么事了,在那天,启仁会待在二条城里看书,哪里也不去,直到次日,与皇祖共乘皇室专列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神户市。

    昭和六十一年,公元一九八六年一月十一日。昨日,启仁与皇祖一同拜祭了明治陵,而今天,则该是他闲下来的时候了。

    坐在木板地上,看着庭院里假山上的水涧流动,启仁的心变得很安静。身着一件平安时代皇室常服的他,此刻仿佛一个古代的人一样,手里握着一本早已被翻得老旧的书册,盘坐着腿,一只手托着腮,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

    冬日的风,撩过他刻意留长的头发,拂过他的衣袍,钻进他的袖口,寒凉刺骨。

    这时,一只白皙嫩滑的,女子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为他披上了一件御寒的斗篷。在领口的一圈上,是极其保暖的黑鹿绒毛。

    “你看庭院中的细雪,像不像极了那一夜的夜晚?”她问。“还记得吗,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她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爱人,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总是占着理,做善事时也好,当坏人时也罢”

    启仁丢下书册,轻轻地攥住了她的手:“你知道,我是一个健忘的人,我不会花心思去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过去的人和事,并不值得太过眷念。”

    “瞧你,一句话就把我想要说的都给堵死了,真不温柔。”说罢,二人紧紧相拥,耳鬓厮磨,好不缠绵。

    启仁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边,握着她的一双手,说:“都已经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这么轻浮,这可不好。”

    “我猜我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她说,“殿下认为呢?”

    “你这都还不到两个月,现在就猜男女,是否太早了一些?”

    “就是要现在猜才对啊,”说着,她拉过启仁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一脸认真地说:“再过两个月的话,就能直接检查出来了,那个时候就没得猜了。呐,来猜猜看吧,小启一定会猜对的!”

    “轻浮”启仁轻轻叹了叹气,“你实在是太轻浮了。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亲王殿下,怎么就是改不了口呢。”

    “人家习惯了嘛”她撅了撅嘴,有些委屈地说道,“再说了以前不都是这样叫的吗,而且现在就我们夫妻二人而已,殿下这么认真干什么嘛”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启仁抱住妻子,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小声地安慰道:“启仁殿下实在是太不知道该怎么疼自己的王妃了,我要好好教训他一下。”说完,启仁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那力度,就跟情侣之间的嬉戏一般,根本就是不痛不痒呢。

    即使是这样,玄月妃却还是急忙从丈夫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挽住了他的背。“不行,不行,”她这样说到,“我的丈夫只有我自己可以来修理和教训他,除此以外的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行,哪怕是他自己也不可以,哪怕是他用我的手来打他自己也不行!”

    “知道啦~”启仁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心里的爱也全都给了她。夫妻俩紧紧相拥着,互相说着悄悄话,恩爱极了。谁也无法想到,短短还是在两年以前,他们俩是一对怎么也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人。

    短短是在两年后,她竟能够从万千人之中脱颖而出,先后击败高松宫纯子,与一众华族千金,成为了尊贵的亲王妃殿下。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不依靠任何人,而是由她自己亲手创造出的奇迹。比起那些依靠先辈,又或是倚仗虚无缥缈之过去,而谋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非分安荣之人来说,要强的强得多。她从来也打心底瞧不起之前在他身边绕着转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全都是失败者,只有自己,才是唯一的赢家。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那个人很可怜,一个连自己男朋友真正想要什么,连他的心都拴不住的女人,当真是既可怜,又可悲。“我绝对不可能重蹈她的覆辙。”玄月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比她强得多,远远要强得多。”她抚摸着小腹,用心感受着腹中的孩子,那是自己和他的孩子,是自己最强力的护身符。

    “准又是有什么坏心思了,和我有关的,对么?”启仁笑着问。

    “哪有什么坏心思嘛”她撒娇道。玄月拉过丈夫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说:“我只是等不及想要快点见到我们的孩子了。殿下难道不想早一日,更早一日见到我们的孩子吗?”

    “想,我当然想啊。”他说,“不过还是不要早一日,我更希望他晚一日问世,让他可以在母亲的腹中多待一日,晚一些来到这个污糟的人世。”

    “有我,有你,孩子不用害怕受到任何伤害。殿下不用这么多虑。”

    “是么”望着她的眼睛,启仁越发的感觉到,在距离自己在事业上的最终目标上,他已经越来越近了。启仁紧贴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可是在如此庇护下长大的孩子,能够担起我东瀛的江山吗?”

    玄月在丈夫的嘴唇上轻轻一吻,表情轻松地笑了笑:“如果殿下有这份担心的话,那我们到时候就给孩子请一个全东瀛最好的老师吧?不,应该请上很多个才对,请一个教为君之道的老师,再请一个德语老师、中文老师。还有还有,我们还要给他请一个钢琴老师,对了,还有料理也得学,孩子要学会自己做饭吃才行,嗯然后还要学习马术、射击术,再找一个军士来教他一些自由搏击术。嗯,暂时我就想到这么多了,等以后我再想到什么,再一起加上去。”

    “还好我生的早啊”启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说罢,启仁俯下身子,对她腹中的孩子说:“小崽子,你最好还好再晚两天出来吧,你妈她可是想要‘整死’你呀。”

    “说什么呢,”玄月用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瓜,没好气地说道:“我可是按照你这个父亲的标准来要求孩子的,我左臣玄月生的孩子,那就必须是人中龙凤。”

    “他现在已经是了,”启仁轻声说,“堂堂东瀛皇室的子孙,难道还不算是人中龙凤么?这可是别人奋斗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呀。”与她说完,启仁又把对话的对象转换为了那还未出世的孩儿,他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小腹,语重心长地说:“为了自己着想,可千万别要是个男孩啊。虽然父亲很希望你是一个王子,但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你还是做个小公主吧。”

    玄月意味深长地一笑:“你父亲大人说的对,还是当个小公主来到这个世上吧。不然作为父亲的长子,你可有得等了。”

    “欸?”启仁一愣,“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呀,”说着,她笑着抱住了丈夫。玄月紧贴着他的脸,在他的耳边耳语道:“当今的太子殿下,咱们的父王,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都五十有二了,还没等到继承帝位的那一天。你想孩子出世之后,也跟他爷爷一样吗?”

    启仁:“父王虽然还没有继承帝位,但也已经是监国太子,而且近些年大小事的奏书都是父王在批,他早已与皇帝无二了。”

    玄月:“嗯,殿下说的对。可既然如此,要是当今圣上能够提前退位,将皇位让与太子殿下,去做一个不问世事,颐养天年的太上皇的话,那岂不是更好么?”

    启仁:“没有人会愿意提前交出自己的权力的,更何况是皇帝。”

    玄月:“那殿下就当我没说。”

    启仁:“这有什么,就算说了,那也不打紧啊。这在闺房里,贴着耳边说出来的悄悄话,还怕被传出去不成?倘若真叫人给传来出去呀,两口子压死奶娃子——不是你就是我!”

    玄月捡起被启仁丢在地板上的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说:“一本五代史,您翻来覆去看了十多遍,也该换本书了吧?”说完,她便把丈夫的五代史给没收进了袖口,然后又从另一只袖子里取出了一本宋史。笑着说道:“这是你那本书的续集。呐,免费借给你看,可不要给我弄坏了啊。”

    启仁接过书册,卷握在手中,拉过妻子的手腕,冷眸而视,道:“朱元璋说:惟宋太祖皇帝顺天应人,统一海宇,祚延三百,天下文明。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如此看来,这赵匡胤也是个明君;可是我偏生不大喜欢这个赵匡胤。而我之所以不喜欢他的原因,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他陈桥回军,黄袍加身,从孤儿寡母手中夺了后周的江山,而是看不起他堂堂一个开国之君,居然让其弟赵光义烛影斧声夺了江山。凡帝王用人,必有抑人之法,倘用而不能抑,造出尾大不掉之势,则不仅是天家不幸,亦为天下臣民之不幸。作为天子,就算是对于亲生儿子也必须要防范于未然,又何况是兄弟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真没有那个心,但只要有做那种事的本事,就不得不杀!某种意义上来说,大部分帝王在晚年时,都会犯下一些不该犯的错误,这几乎都快成为了帝王在晚年时的定理。难道真的说,这人一老,就变得容易心软了,糊涂了?”

    “别人我不知道,但殿下不会糊涂。”

    “但我也许会心软”

    启仁说。

    “殿下也许会,”左臣玄月像一位长姐一般,将他的脸颊靠入了自己怀中,启仁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她胸膛中那平稳的心跳声,她低下头,在丈夫的耳边细语道——“但玄月,不会。”

    “那样就最好了。”

    启仁依偎着爱妻,手中的书册再一次被他给丢在了地上。紧紧相拥,不愿分离,虽已成婚一年余,却还如同婚礼当天那般恩爱。

    启仁:“一些已经死掉了的,还有一些还活着的人,孤虽对她们有愧,却也是只能如此了。”

    启仁睡着了,就在她的怀中。玄月将他的头慢慢放倒了在了腿上,用斗篷作为被子为他盖上,望着庭院里的流水,那像血液一样流淌着的,和落入池塘中溅射起了,好像子弹击中时一样喷射出的,那副景象。她忽然想起了发生在一年多以前的,往事

    高松宫纯子幽灵狙击手千面魔女源真浩左臣玄月

    这一张张清晰面孔,

    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

    死掉了的,还活着的;

    谁作为谁死去,

    谁又,

    作为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