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源泉启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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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和五十九年四月一日,关东闹凶,东京都市圈内出现一位专以杀害刑满释放人员为目标的恐怖杀人魔现世了。

    短短半个月以来,死在其手中的刑满出狱人员竟高达五名之多。对此,搜查一课的工作又是烦上加烦,不胜其烦了。昔日在东宫,二位兄长曾皆对启言:吾弟文弱体虚,然公私事具不胜繁巨,望节忧节劳之类似话语。对于启仁在横滨做的那些好事,东宫乃至于皇宫,太子乃至于皇帝,都是知晓的。但是既然他有能力做好,那么,父祖二人也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二位兄长,则时常有些羡慕这位过的自由自在的小弟呢。

    皇室的规矩大,不是谁都可以这么造次,甚至是放肆的。泰宫是打小就放肆惯了,浩宫和礼宫两位殿下比起他则是要中规中矩一些,安分守己一些,听话乖巧一些,讨太子喜欢一些。

    而泰宫,则是更讨皇帝喜欢一些。作为一个尚武的gj的,尚武的皇帝。这位皇帝并不类同于他那半疯半傻的父亲;而是与其祖父,明治大帝有着更多的相似之处。他青年登基,而在登基以前,身为摄z王时,便与国内一众元老斗智斗勇,将权倾朝野的山县有朋给斗下了野。二十五岁登基,于中年之时,兴四海之波涛,扬皇威于八分,以武力将东瀛疆土扩展到了明治时代的数十倍有余,一手建造出了一个横跨两大洲,以太平洋为内洋的超级大dg。

    这样一位尚武,且野心勃勃的皇帝,他心中所期许的后继之君,应当也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的,类同与秦皇汉高,光武帝,明太祖一类的,有血性有威严的帝王。然而他却不得不立了一个有可能会成为汉文唐高,宋仁明孝的太子。这对这位老皇帝来说,大概便是毕生的遗憾了,当初他给太子赐名一个明字,便是希望太子能够像明治大帝那样,成为一个铁腕君王。只可惜,太子不像自己的祖父明治大帝,亦不像自己。

    在策马冲向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的断崖绝境险路时,皇帝希望,太子可以是一个不勒马而向着断崖对面的山峰策马跃出,在绝境中找寻出路的,真正的帝王。而不是于悬崖之前勒马,转头回程的区区凡物。

    如此,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的再下一代了。现在的东瀛,实在是太需要一个数百年难得一见,不同凡响的千古圣君了。

    幼时的泰宫,或许是这个最佳人选,他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之间无不流露着不同凡响这四个字的精要。然而自从十岁之后的一场大病痊愈后,这位曾经弓马娴熟的泰宫殿下似乎是落下了病根一样,忽然便变得文弱体虚了起来,既拉不开弓扛不动枪了,也骑不上马了,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小秀才,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练习书法,还自创出了一副启仁体。

    书房仿佛成为了他的睡房与游乐场,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用他自己回答二位兄弟的话说,那叫做:闲也闲得,烦也烦得,倘若‘不胜其烦’,那便‘不厌其烦’好了。

    四月二十日,保外就医的雨宫名也在医院被杀,当日医院人流量较大,警察在一段时间后才发现雨宫死亡,凶行者已不知所踪。

    昭和五十九年,四月二十九日。全g上下期盼了近一年的天长节终于又再次来临了,这一年,是皇帝的八十三岁的寿辰,满朝文武,天下兆民,无不企盼着雨露普降,恩泽均沾。平民百姓虽然从未亲眼目睹过任何皇室成员的龙颜,但是却在画像和相片中见到过他们的长相,即便如此,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室们,他们还是越发的尊敬,和畏惧。甚至于挂有菊花徽印的汽车从路上驶过时,他们都要背过身去

    因为作为平民的他们,根本没有目视皇室的资格。

    作为皇室直系成员的泰宫,在这一天当然要回到东京,并为皇祖献上寿礼。然而就在当晚,他便又风急火燎地从东京回到了神奈川,回到他在镰仓市的家。这样的行程安排,似乎的确是稍微紧了一些;玄月是在皇宫之外的公路上接到他的,他没有易容,只是戴了一副墨镜和黑口罩,走路稍有些许蹒跚,像是喝了酒,形同半醉半醒之间。

    天长节时,东京的一切都比平常要来的更加严肃切一丝不苟一些。皇宫周围,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这些dg的武士们,保卫着皇宫,同时也保护着这个gj的根本,和命脉。他们的任务,是不容有失的任务。

    皇宫周围不允许有高层建筑物,周围路边不允许有车辆停留,并设有纪律森严和组织度、忠诚度极高的明哨与暗哨,甚至是皇家便衣警察。在东京,可是有专门为了皇室而存在的皇家警察部门。

    所以,面对这样布局精密的哨岗,哪怕是玄月这样的王牌特工,也只能在更远一些的中餐厅里等待了。她等待着启殿下的电话,然后步行前去与他碰头,最后再前往停车的地方,开车离开东京。

    “殿下喝了点酒?”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问。平常如果他自己不开车的话,都会坐在驾驶座,今天却很反常的坐在了后排的位子上。不过与其说他是坐在上面,不如说他现在是躺在后座上打盹呢。

    “睡着了吗?”玄月操着一口关西腔说道。启仁并没有睡着,而只是闭着眼睛,养着神;他说:“其实你不用为了照顾想要在车上睡觉的我而刻意把车子开的很稳,稍微晃动一点,我反而能在颠簸中渐渐入睡呢。抱歉,这都已经是我上辈子下乡调研时养出来的坏习惯了农村的路可不比城市,城市里铺的都是柏油路,农村里那可都是泥巴路,下雨天的时候坑坑洼洼,到处的积水,路很难开。就算是天晴的时候,路上也是凹凸不平的,遍地都是小石子,有时候还有挡路的大石头。真是抱歉呢这人啊,一喝了酒,就容易有说不完的话。我是不是烦到你了?”

    “我是很想和你聊天的,不过我想你今天肯定累了作为启仁活着,一定不必作为源的时候要轻松,相反还要更加为难一些吧?你都这样累了一天了,我还是别打搅你休息了,到家以前,先好好休息一会吧?打个盹,就算是睡着了也没关系的。我体力还很充沛,可以背着你坐电梯上楼,抱你上床睡觉。所以,就请放心的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吧。”

    “你说的没错,当王爷不比当神探轻松到哪里去。但是,这两种累法并不是同一种;当王爷是心累,当神探是身子累。而现在的我,早已经是经不起心灵和肉体上的双重疲惫了”

    “没关系,”她用一种安慰的语气说,“你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机器,是人都是会累的。累了的话,当然就应该休息,没有人会怪你的。我知道,我并不是很会安慰人,但是这一年来,你为民众做的已经够多了,所以在离开以前,请不要有任何的负罪感。”

    “扯谈”启仁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他坐起身,说:“我哪来的什么负罪感,世上事哪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便行。负罪感?我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听了他的话,玄月没有作出回应,而是轻轻一笑,就另外一个事情说:“雨宫死了,你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会开心吗,还是觉得有些许屈辱吗?”

    “随你怎么想好了。”说完,他便又躺下了。玄月笑了笑,打开副驾上的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一包玉米片,丢到了他的大腿上:“路上觉得饿的话,就打开来吃吧。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也是能稍微解解馋的,不够我这还有,等你的时候,我顺便逛了一下便利商店,买了好多零食。”

    “又买零食,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记得啊算了,我就再给你重复一遍好了。零食这种东西,饭前饭后都不可以吃,因为饭前吃了就会吃不下主食,而等同摄入量零食的热量会比主食高很多,如果你再这样吃下去的话,不到四十岁就会开始发福,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婶;而如果是饭后吃零食的话,那就更糟糕了,因为明明都已经吃了主食,却还要补充零食,不光刚刚刷好的牙又会染上异味不说,而且发福的时间会提前到三十岁左右”

    “我每天都有在锻炼,奖励自己一包玉米片怎么了。再说了,我发福是我的事,就算我碍着你眼了,可是现在我是拿零食给你吃,不是我自己要吃欸。小启你也会害怕自己的身材走形的吗?可是现在的你看上去这么文弱,比起害怕长胖,相反应该要好好补一补才对吧。而且你真的不用每次在要回东京之前都让自己瘦个十斤左右的样子吧我是怕你饿昏了,这才好心给你一包玉米片,你倒好,反说起我来了。这真让人觉得委屈。”

    “你以为就你委屈呢,那我的委屈又有谁来体会呢?”启仁说。

    他撕开玉米片的包装袋,猛地抓了一大把塞进了嘴里,就像只仓鼠:“孤自从七十年前开始,便没有享过一日欢愉;第一世,失去一切,在抑郁之中短折而死;上一世,苦心经营近二十年,好不容易要提厅局级了,却遭人暗算,功败垂成,半世检察,最终却气绝于病床之上;这一世,虽然投了个好胎,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得到了一个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身份一世比一世高贵,可是做起事来,做起人来,我却一世比一世更难了。在宫中,孤从来不敢乱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同样面对皇室,你为何就敢那么放肆?”

    “因为我确信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真理,不会患得患失的去担心这样,担心那样。对我来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个死,而我却并不怕死。”

    “是么”启仁坐起身子,望着后视镜里的她的脸,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他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却忘了把它给咽下去。

    “是我太患得患失了吗”这时,启仁才将玉米片与唾液的混合物咽下。他将头靠在了座椅的背上,说:“看来我这一头乌黑的头发,并不是头发而是烦恼丝它缠绕着我的心,让我无法取舍和思考,让我变得怯懦。”

    “胡说,在我眼里殿下你是最英明睿断的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呢。”

    启仁轻轻一笑:“听起来,你像是在拍我的马屁?”

    “是马也是千里马,不,应该是万里马才对。就连皇上不也说过:此儿乃吾家千里驹也这句话吗?”

    “皇祖是说过,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忽然提起了几分警惕。启仁抬起头,用手撩了撩她的长发,半开玩笑地说道:“姐你不会在我身上装窃听器了吧。”

    “我认识你才多久啊,”她笑了笑,说:“皇上说你是千里驹,那都是什么年头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们根本就还没见过面。”

    “那你是从哪里”

    “从书上啊。”

    “书上?”

    “一本记载着你人生简历的历史书,我来自,比你更远一些的未来。我了解你的全部,以及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坦诚地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但是,却又有些担心地说:“你可千万别问我自己的人生会朝着何处发展,我可不想改变历史。”

    启仁说:“我研究了几十年,发现每一个世界其实是并不相通的。也就是说,虽然历史的进程会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去走,但是你在这个世界做的一切,其实并不会改变原世界的历史。因为每一个平行世界,都是被独立分开的,它们并不互相影响。所以你还是告诉我比较好一点,让我对未来有个心理准备,至少也让我少走一些弯路。好吗?姐?”

    玄月抿嘴一笑:“不是姐不想告诉你,实在是怕你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以后会做出许多倒行逆施的事情来啊。”

    “我不会的!”他说,“这点难道你都信不过我吗?”

    “那好吧。”车子在红灯路口停下,玄月心中使坏,回眸一笑道:“在你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你就会迎娶左臣玄月,也就是在下,为你的妻子。然后呢,我们会先生一个女儿,再生一个儿子,一对双胞胎兄弟跟一对双胞胎姐妹,最后再生一对龙凤胎;子孙满堂,儿女承欢,共享天伦之乐。”

    “生这么多你是猪么?”

    “还有还有,你会在三十岁的时候被立为太子,次年登基为帝,一共在位”

    “等等!”启仁打断了她,“打住打住,这个千万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就会死,如果让我提前知道了的话,我一定会在原有的数字上少活十年的。”

    “这样的吗?”她笑了。

    “不然呢!”他激动地说,“如果我告诉你你只能够活十年了,那么你还能够活十年吗?一定不能够了吧?一定会早死的吧!”

    “切”玄月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才不会像你这么没有出息的呢。就算明天就是我的死期,今天我也会像平常一样,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躺在沙发上喝牛奶看电视。不亦乐乎。”

    “那个”他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启仁皱了皱眉,问:“你刚刚说,我会跟你生七个八个孩子,那是真的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看你自己怎么想啦。呐呐呐,你看你那一脸不相信,还略带着有些厌恶的表情,我就知道我把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之后你一定会有想要去改变它的念头的。小启!倒行逆施、逆天而行可是会招雷劈的!你不怕吗?”话刚说完,天上便轰隆响起了一声惊雷。

    “你看,这么快就应验。”她说。

    “春雷是春雷四月份的正常现象,正常现象罢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颤抖。“我不信,我就是不信,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情的话,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有暗示过你了呀,”她说,“不然你以为我犯花痴啊,真喜欢到要倒贴的地步啊。我只是不想改变历史而已。其实我才不喜欢你呢,又幼稚,又记仇,都不知道你哪点好,居然能成为历史书上的传奇帝王。”

    “啊西几分钟前你还在夸我英明睿断,现在居然说我幼稚!”

    “人都是会变的嘛,启桑。你不也是一日三变,早中晚各一个样的吗。”

    “拜托,不要和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好吗我怎么可能会和你结婚啊!?你看的地摊上的杂书、盗版书吧。”

    “胡说!”她激动地说,“明明是学校里的正规教科书!书上白纸黑字,图文并茂地描绘着乾圣皇帝和文德皇后的大婚场景。”

    “还文德皇后呢,你以为自己是长孙氏啊,我告诉你!本大爷我不做这个李世民!”话音未落,天上又是一声惊雷。“啊西这鬼老天,响响响,响个什么响啊,吃多了放屁吗!?”

    “小启,骂老天爷当心招雷劈啊。”

    “我喜欢,你能把我怎么样?”

    “您是亲王殿下,谁敢把你怎么样啊。”说完,她又取出一包零食丢给了他:“呐,压力大的话,再吃一包玉米片解解压吧。”

    看着他吃着零食,渐渐安静了下来,玄月这才又说:“所以啊,零食果然是可以用来解压的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