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霜雾」

源泉启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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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睡醒,却已不知是怎么时辰,他轻揉着惺忪的睡眼,站起身,先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可是这大冬天的,除非是入了夜,否则谁又能看出这天色是什么时辰呢。总之,天还是那么地白,白得就好像他头上新长出来的一根白头发。

    才十七岁的人啊,又不是少年白,竟已劳累出了白头发。玄月总说,他整日里做什么,全凭聪明,办事从不用心,可是一个做事不上心的人,又怎么会长出这样的一根白头发呢。

    说到底,她看似很了解自己,其实却并不了解。明明很多事都被瞒在鼓里,却自以为什么都明白,洋洋得意。启仁真没那闲工夫去让她明白,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正如他所说,该懂的,自然会懂的。

    “下午了。”

    他没有看墙上的挂钟,而是仅凭窗外的天色,和光线的照射角度,推算出了现在的时间。

    他取下了办公桌旁的,衣服架子上的那件黑色的,长得可以拿来给女朋友当被子盖的羊绒大衣穿在了身上。他关好窗户,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罐咖啡。

    他很自信的相信着自己的时间推测,所以就在他走出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不知道她把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启仁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平静。想着,他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小幸现在在做些什么。心情好吗,还是不好吗为什么我一点儿也猜测不到呢。”每每当自己的揣摩对象变成幸子时,启仁总好像是变成了一个傻瓜,他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想去猜。

    比起在爱情里做一个聪明的智者,他愿意做一个小白痴,专属于她的,一个不知道什么叫做勾心斗角的小白痴。

    那天晚上,就在自己心乱如麻,忘了这个道理的时候。就在自己说出一大番歪理,颠倒黑白,为自己的错误开脱,诿过于人的时候在她对自己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自己明明应该当即回应一句“应该说对不起是我才对”,而却没有

    尽管那之后说了许多的话来补救,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明明可以换种温柔的说法,但自己却选择了一种“回敬”式的方式去让她难过这个错误被启仁烙印在了自己的心头,永远记住。只有记住错误,才不会愚蠢到,再去犯同样的错误。

    孤独的,一个人的电梯里,启仁拨通了她的电话。他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说:“左臣管理官,晚上的事就算了吧,我想我用不着再去见雨宫了。剩下的事情,我就交给你,还有检察官了。”

    挂掉电话的同时,电梯门开了。

    启仁双手插兜,直到走到门口,才伸出手来推开了玻璃门,走出了警察部的大门。

    他打车去了车站,买了一张去往藤泽的火车票。他望着窗外,列车慢慢地,开始了行驶,由慢到快,缓缓提速。尽管此刻还是一样的心乱,却没有再像前两次一样,把精神沉溺在了幻象之中。

    世上哪里这么多的幻象,幻象既是幻想,心魔而已。

    他太累了,或许真的到了该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了。上次侦破炸弹案之后,他本就想暂时不去办自己的复职手续,好好地给自己放一次大假。可最后却还是没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这一次,或许到了下这个决心的时候了。

    他伸出手,在车窗的霜雾上,即兴作了一副画。虽然是用手指头当的画笔,不敢说百分百像自己想要画的那个人的样子,但毕竟是跟着宫廷画师学了好些年的画工了,她的轮廓还是有的。

    他画的是一张侧脸,画里的那个人,扎着一头长长的马尾,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这么说的确有些夸张,但他的确仅仅用了一根食指,便在那起了雾的列车玻璃窗上,画出了那么一副神似的,她侧脸的微笑。

    他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他沉溺其中,而忘了时间,忘了自己。

    画完这副画作,他骄傲地笑了起来,转过身,说:“小幸你看,像你吗?”

    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在自己的身旁,其实根本一个人都没有。看着一旁的空座位,他先是愣了一秒,接着,便不禁用手捂着脸,压低着声音,笑了起来。

    他取出怀里的一次性照相机,把车窗上,那珍贵的画作给拍摄了下来,作为留念。

    怕完没多久,车窗上便再次起霜了。他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心酸的苦笑,细声自语道:“虽然用照相机拍摄到了刚才的相片,可是刚才的心情,却再也找不到了。”

    他的眼睛,看到的先是那已经模糊朦胧了的肖像画。随后,他看到的是那车窗外,冬日里,那还没有下山坠落的暖阳。

    最后,他看到的又是肖像,只不过这一次的肖像,是自己的脸。

    “真是一张令人讨厌的脸,”他说,“可是小幸,你却喜欢上了他(我)。”接着,他又说:“不,不是脸,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这些,究竟可以算作我的一部分,还是说只不过是我的,虚假的伪装。”

    启仁这一生中,迄今为止,也许唯独这样此刻才有这样强烈的感受。悲喜,苦乐,戚欢,交换轮替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乐谱,也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更没有一成不变的人。这个启仁他懂这个道理,所以现在,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帝王的冷笑,他伸出手,这次不是作画,而是在那霜雾完全掩盖掉那早已朦胧的肖像之前,自己先动手,抹清了窗上的一切。

    紧接着,他又拿出了刚才拍摄相片的照相机,取出里面的胶片,打开窗户,丢出了窗外,任它随着这寒风,虽不知飘向何处,却也只能由它,自己去飞向那未知的地方吧

    他既已拥有了她本人,那么一幅画,一张相片,又有什么好值得可惜的呢。

    看起来他这副画的确费了些工夫,就在这个时候,列车在车站停靠了下来,藤泽到了。

    这虽不是她出生的城市,无论这个世界,还是本来的世界,都不是。可是在这个世界,这座城市,有着她的家。

    而只要有她的地方,对启仁来说,就是家。哪怕是让自己回到那个金丝笼子里,只要有她,那么金丝笼也算是家。

    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委屈了她,让她有半点的伤心。

    皇室这个金丝笼,已经锁住太多的,本该自由翱翔,却被击碎掉梦想的鸟儿了

    启仁没有第一时间就奔着幸子家里去,而是去到了超市,买了两打冰镇啤酒。

    本是两打,只是在路上,他便先喝了一打,等走到幸子家门口,便只剩一打了。

    “噗”,说着他便又开了一罐啤酒。

    “我买啤酒干什么啊,”启仁自言自语道,“小幸家里又没人喜欢喝酒噢,原来,是我自己想喝啊真不知道喝这玩意干什么,一不解渴,二不好喝。我喝这狗玩意干什么啊”

    他没醉,就是心里不痛快。趁着没人,发泄两句心中的不快罢了。

    抬起手,想要敲门,却收了回来。一番思考,最终还是又把手举了起来,敲响了她的家的门。

    开门的是小舅子,也是自己的忠实大粉丝,这几个月启仁跟这位未来小舅子早已混熟了,加之自己又是他的偶像,这位小朋友一见到自己,只差没扑上来拥抱了。

    他很热情的为启仁拿好了拖鞋,并且跟自己的未来姐夫禀告情报道:“老姐还是和往常一样宅在家里,如果源哥哥不来找老姐的话,老姐她很少会自己一个人出门的。现在老姐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得可入迷了,刚刚源哥哥你敲门,她都没有听见呢。”

    “一年难得放一次寒假,小茂弟弟也没有跟同学们一起出去玩吗?地上有这么多的积雪,怎么没有和约同学们一起去空地上打雪仗呢?”

    “我前些日子在外面惹了祸所以爸妈都这几天让我在家里反省,不许我出去玩”

    “噢,你闯了什么祸啊?小声告诉我可以么?”启仁小声问道。

    “那天还没有下雪,我和几个同学在空地上玩投棒球有个家伙说,源哥哥之所以能破获这么多案子,靠的都是一个叫左臣羽的警官。我气不过,就跟他打起来了”

    “敢跟人打架,你是一条好汉,一会我得好好奖你。可是你听好了,打架总归是一件是一件不对的事情,尤其是当别人和你争论的时候,自己不能先动手去打人,那会让旁人觉得你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别人说什么,让他去说,说完,你可以否定,可以去驳他,但是不能因为气不过就去动手打他。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爸妈或者是你姐姐,还有我,都会说你做的是错的。你懂吗?”

    “我当时没有想这么多,源哥哥是我的偶像,是神奈川的第一神探,他不尊重你,那他就该打。那个从大阪转学来的家伙真是的一点也没有了解源哥哥的好,就敢胡乱议论源哥哥。”

    “小茂有看今天早上的新闻吗?你知道在警察部门口,别人是怎么说源哥哥的吗?记者,受害人家属,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可比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能说出的话要难听多了。难道说,他们说源哥哥一句,源哥哥就要回敬他们一句吗?不,我不能,我更不能动手去打人。小茂知道源哥哥是这样做的吗?我不会去恨那些骂我的人,也不会去生他们的气,他们愿意花那些个功夫来骂源哥哥,那说明源哥哥现在还是神奈川的如果源哥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官,那些不知道礼貌的记者,他们会想要通过源哥哥来出名吗?所以啊,小茂你要学着像源哥哥一样,能够靠口才去驳倒对方的时候,就不要动手。但是源哥哥也说了,小茂敢跟人打架,是一个英雄好汉;我之所以这样夸你,是夸你有勇气,你敢于和那些说源哥哥的人去搏斗。答应源哥哥,如果以后有人敢说幸子姐姐的坏话,你也要像这样挺身而出,保护姐姐,好吗?你是个男子汉,你一定有勇气保护姐姐的,对么?源哥哥可是绝对相信着这一点的呢。”

    “嗯!我绝对会的!”

    “嘘~小声一点,别吵到姐姐看电视。别让姐姐知道源哥哥来了,让源哥哥去给姐姐一个惊喜。”启仁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