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酒债

施阳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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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镜月白日里才在南河楼抱怨唐四的来去无踪,当天晚上,唐四就寻来了。

    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长安苑附近偶尔有王府巡视的护卫走过,水镜月喝了点儿酒,原本已经睡下了,却突然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像是预感到什么一般,起身推开了窗户——

    窗外的黑衣男子正站在空荡而冷寂的院子里,背对着水镜月的方向,仰头看着梧桐树梢的半轮缺月,发丝飞扬的背影显出有几分萧索。

    听见声音,他转身,看到那一双明若点漆的眼睛之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伸手晃了晃手中的两坛酒,拿剑柄往上指了指,然后黑影一闪,消失了。

    水镜月跃出窗口,跟了上去。她刚在屋顶站定,迎面就飞来一个酒坛子。她接了酒坛,揭开封泥,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扑来。她挑眉笑了——虽不知他是何意,但有酒喝,还是好酒,她总是不会拒绝的。

    唐万意又扔给她一个竹筒做成的酒杯,道:“用这个喝,味道更好。”

    水镜月坐到他身边,倒了一杯酒,竹杯中的酒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绿色,宛若碧绿的琥珀一般,晶莹剔透。鼻尖萦绕的酒香中夹着淡淡的竹香,清冽的味道沁人心脾。

    她朝他举了举杯,“你是来兑现两年前的承诺的?”

    ——

    两年前,他送她离开唐家堡的时候,笑容明媚,“后会有期了,下次见面,我请你喝酒。”

    ——

    唐万意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跟她碰了碰杯,笑了,“唐四曾听闻,欠月姑娘的银子可以不还,欠月姑娘的人情她也转眼就能忘记,可若是欠了月姑娘的酒债,即便过一百年,她也还会记得。”

    水镜月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笑道:“这话说得不对。一百年后,月姑娘早已化为枯骨,怎么会记得前尘旧事?不过,定然会记一辈子就是了。”

    两人相视一笑,再没了言语,只静静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最后一滴……

    空空的酒坛,旧旧的竹杯。

    有时候,酒尽一杯,换来交情旧。有时候,酒尽了,缘也一并散了。

    他们之间,会是哪一种呢?

    唐万意将竹杯放在屋脊上,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张白色的帖子,递给她,“明日酉时三刻,城东白鹤村,唐四恭候台光。”

    ***

    白鹤村位于锦城东郊的一座山脚下,一条小河绕过村子蜿蜒着流淌,水上架着一座旧旧的木拱桥,河边湿润的滩地上长满了青翠的水草,几只野鸭戏着水波,几只蜻蜓点着漪涟……

    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水镜月就已经出现在了桥头。她摘了蔽目的白巾,换上了月姑娘常穿的那件黑色的劲装,无影刀也缠上了黑色的布条,却是没有戴面巾。

    这里倒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只是,河里的水草太过杂乱,河道被挤得都快消失了,脚下的木桥也太过残破,木头已经腐朽,仿若随时都能垮塌……

    她心中正困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黑影,蓦然抬头,那黑影却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村庄——

    “荒村吗?”

    水镜月提高了警惕,一步一步走向前方荒草丛生的村庄……村庄很小,只十来户人家,荒无人烟,安安静静的,黑乎乎的窗口似乎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就连庭院里摇曳的野花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她一手持刀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反手握在刀柄上,走到一个巷口的时候,正犹豫该走那条路,前边的黑影又一闪而过——

    会是陷阱吗?水镜月丝毫没有犹豫的就跟了上去……即便是陷阱,她也会去……

    最后,她停在了一座小院前,院子是用低矮的篱笆围成的,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荒草。青苔。

    长满荒草的秋千架。爬满青苔的小木屋。

    水镜月抬眼看向屋顶,突然,一跃而起,黑影迅疾如闪电——

    “咚!”

    “哎呦!嘶——疼死了——”

    一团黑影被扔了下来,重重的砸落在小屋门口,黑衣人晃悠悠的爬起来,看着落在身旁的黑衣女子,一张脸皱成了包子,“阿月,你我好歹相识一场,要不要下手这么重……”

    水镜月瞧了他一眼,“唐八,你扮成唐四的样子做什么?唐四人呢?他让你来代他给我打一架的?”她说着,手指微动,长刀滑出三寸。

    唐八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别。我就是个带路的。四哥让我把你带到这里,旁的什么也没说。”

    水镜月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眼前的小木屋——

    她能感觉到里面没有人。

    唐四,是想让她看什么东西吗?

    她上前,不料,一只手刚覆上门扉,就被一旁的唐八阻止了——

    唐八拽着她的手腕,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月姑娘,你混江湖这么多年,怎么活下来的?叫你来这里的可是唐门中人,你就这么闯进去?好吧,虽然四哥跟其他唐门中人不一样,但也是唐门中人。指不定这里面有什么机关陷阱呢,说不定你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机关就启动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水镜月有些好笑,动了动手腕,瞧了他一眼。

    唐八愣了愣,松了手。

    水镜月那长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站远点。放心,里面就算有机关,本姑娘也能躲得过。”

    唐八翻着白眼望天,“轻功好了不起啊……”倒是真的站远了些。

    “咯吱——”

    陈旧的门扉开启,没有暗器,没有机关。

    屋子里面很简陋,四四方方一间房,一眼就能看到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夕阳透过窗棂斜斜的照进来,打在旧旧的木地板上,温暖中带着几分苍凉。

    水镜月正想走进去的时候,又被唐八拦住了,随后,他摸出一把飞蝗石扔进去——

    十几颗石子骨碌碌的滚过地板,停在墙边。

    唐八拍了拍手,朝水镜月挑了挑眉,“不用谢,进去吧。”

    水镜月抬脚走了进去,径直的走到东侧夕阳的尽头,蹲下,抬手敲了敲,转首找了找——

    木板上有一个凹槽。

    她伸手,将那木板往上拉了拉——

    有些重,应该不是一般的木头,滞涩的如铁锈般的声音透出一股沉淀了岁月的沉重。

    门板打开,地面出现一个深井般的洞穴。

    唐八惊奇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地洞的?”

    水镜月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飞蝗石,“听出来的。”

    她正准备往下跳的时候,手腕又被人拉住了。

    唐八对她笑了笑,道:“我先下。”他见水镜月一脸意外的表情,不由撇了撇嘴,“本公子好歹也是唐门八公子。”

    水镜月笑了笑——她自然知道唐八公子不会真的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