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弑帝(下)

AZ安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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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海盐有些担忧地拉了拉刘义符的袖子。

    刘义符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无妨,先看看他们,再做打算。”

    刑安泰带着身后的十个精壮的士兵,将三十个守在门外,随着来人进了去。

    刘义符看着他们才十来个人,当即放下了顾虑,放下身段迎了过来。

    刑安泰四周打量了一下这边的环境,来之前徐羡之便交代说了,这王府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不必担心;但如今看来,这府上根本也就没什么人,只怕一切事情,都得他们亲自动手罢?再瞧那身强力壮的刘义符,也是清减了不少。当下依旧礼貌地作揖施礼。“殿下。”

    刘义符虚抬了一下手,道:“朝廷派你来,是给本王送来日常用度的么?”

    “回殿下,属下是徐大人派来的,却不是派属下来送吃穿用度的。”说着对左右的人使了眼色,道:“而是派来,取殿下的性命的!”

    “什么?”海盐上前一步,拦在刘义符的面前。

    刘义符自恃年轻力壮,指着刑安泰冷笑道:“刑安泰!你是什么东西?本王虽不是皇上了,却也是皇亲贵胄!你一介鲁夫!竟是在这里撒野!”

    刑安泰手指摆动,那十人便将他夫妻二人团团围住在内。“殿下,非是属下要取你的性命!属下,不过是奉命行事。”说完断喝一声。“上!”

    那十个精壮之人便蜂拥而上,将海盐直接扔开了去,对着刘义符便是赤手空拳打了起来。

    刘义符本也生得精壮,对这十人竟是不再话下,当即也是空手与他们对峙起来,很快突围而去,逃出昌门,但随即守在门口的三十人也蜂拥而来,遂厮打在了一处。

    海盐被他们扔出来之后,便将脚崴断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看得见刘义符逃跑,只得干脆不顾形象地在地上爬了起来,心口疼得不行,含泪喊道:“殿下!殿下!”

    三十个人竟一时之间不能将他打倒,情急之下,有人取下门闩,狠狠地对着刘义符的后脑勺敲打起来。

    刘义符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有好多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只得黑漆漆地一拳拳地还击回去。

    那人见竟还是不倒下,咬牙跳起来一棒打下去。刘义符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只觉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无数的拳头依旧一刻不停地落下来,他突然不再反抗了;因为身上已感觉不到疼痛了,他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阳光洒满庭院的晨间,露珠还在草叶儿上晃动着,她笑靥如花,手里举着一个草编的蜻蜓,虽粗糙,却叫他欢喜不已;她仿佛就站在自己的跟前,酒窝盈\满了阳光的金色,叫他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

    “死了吗?”刑安泰赶上来问道。

    有人伸手在他的人中处试了试,面无表情地道:“没有气息了。”

    “殿下——”海盐爬出了正厅,泪水模糊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男子,那个她爱了一生得男子,此刻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再也不会对她说一句话了,哪怕是一句讨厌她的话。

    “这个送给你吧!”这是她在七岁时第一次见他时,他看见自己对他收藏的那一尊流光的木雕佛像甚是喜爱;思忖了许久的他,终于还是忍痛割爱地送给了自己。

    自那以后,七岁的她就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嫁给他,只因他当初肯将自己心爱的东西送给自己。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改变过她的初心,尽管后来有了袁齐妫,尽管他也许从未爱过自己,至少,她成了他的皇后。

    她就这样爬着,任那细嫩的手掌在地上磨出一道道血痕,任那薄衫变得褴褛,爬到他跟前,看着他嘴角的笑颜,终于放声痛哭起来,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王妃,好好给殿下装殓罢!朝中很快就会将殿下的灵柩运回去葬在黄陵的。”刑安泰的鹰眼射出冷淡的光芒,转身带着几十名士兵离去。

    下午的阳光依旧灿烂而毒辣,街道两旁的人群并没有减少,吆喝声依旧……没有人知道营阳王死了,就惨死在自己的府中,没有记得这里曾经住着一个废黜的皇帝,那个还未来得及改邪归正的皇帝……

    齐妫呆坐在江边,望着奔腾汹涌的江水,滚滚东流;生活终究是回不去了的,就像这东流的长江水,一去不复返。她没有能力阻止岁月的前行,人心的变幻,亦不能阻止别人的生死,乃至自己的生死。抱着双膝,突然就泪落了。人是渺茫的,在这苍茫的大地之中,你的生死于它,都不过是普通的过客,不关乎痛痒。

    刘义隆伸手从背后搂着她的脖颈,一样无息地随她一起坐下来。“别难过。”

    齐妫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告诉我,你有法子救出二哥吗?现在皇兄已死,下一个自不必说了!”

    “我没有。”刘义隆望着沸腾出白色水花的江面,淡淡地道。

    “你有的你有的!”齐妫喊道,悲伤溢于言表。“只不过你想借他人的手除掉他们而已!这样日后史书便不会有你弑兄的记载。”说完她就后悔了,这样说他,无异于给他最深的伤害。

    刘义隆放开了她,眼眸中一片黑暗,似乎要重新认识她一般。“你既然早就在心中这般想我,那我便将这罪担下便是!”说完他兀自起身,冷冷道:“真是可笑,为何当初你愿意跟了我,而不是二哥!”

    齐妫转头看着他消失在山坳处的身影,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承认此话说得太过了!可是也不外乎他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在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一个男子不看重权势,而如今,这唾手可得的东西,他自然也不肯放过!

    刘武在马车旁等着,却只见刘义隆一人折身回来,讷讷问道:“殿下,王妃……”

    “让她脑子先清净清净罢。”刘义隆疲累地上了车。是!他承认别说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去救刘义真,就是有,他也不会去的!因为他嫉妒他,甚至到现在,有些恨他!从小到大,他一直得到父亲的宠爱,他有自己漂亮的母妃爱护;再后来,他长相出众,自然颇受他人喜爱,甚至,刘义隆毫不怀疑童月对他有好感,那种自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落后与他的那种感觉!

    他如何要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让他寝食难安?他宁可她恨他!也不要刘义真时时能够出现在她的跟前,所有她现在的恨,他会余下的一生让她去慢慢原谅!

    夜幕降临了,周围开始变黑,齐妫依旧没有从山坳那边赶过来,刘义隆几度先开帘子,依旧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又从车上跳下来。

    “殿下……”刘武跟在后面。

    刘义隆挥手。“我去就行,你不必跟来。”

    山坳中一片寂静,并没有他走时的哭泣声,他边走边拿眼睛查看着江边的情形,哪里有她的影子,江水依旧翻滚着,声音在山谷中幽幽地回响着,似乎根本就没有人的气息。

    他一下子就慌神了,追悔莫及:他竟然直接将她扔在这里就走了!若是她一时想不开……她跳入这江边……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打着转儿四周望去,天色见见黑去,树开始变成鬼魅一般,模糊不清,哪里还辨得出是人还是树。他不敢张嘴喊,突然就害怕,万一没人应答怎么办?万一他的月儿再也不肯回应他了,他该怎么办?

    看到每一处像是她模样的,他都要上去看清楚一番;心中如火灼烧,好似要将他生生就这样烧死一般。死寂的山坳里,依旧寻不到她半点的踪迹……

    刘义隆疯狂地往回跑,他要将江陵所有的将士全都举着火把来寻他的妻,他这一生最爱的人!

    突然,他似乎撞到了一样柔软的身体,那身体直接被她撞到摔倒下去。

    “月儿?!”刘义隆欣喜若狂,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他没有比此刻内心更加激动她还活着,她还活生生地摔倒在地上。

    齐妫是在他走后,一个人漫步在江边走着,心情难过得无以复加,却不想一回神,竟是已经一片漆黑,这才摸索着折回身。心想着他竟是也不来寻她,或是早已回去了罢?如此一想,更是气得要命。这会子见他将自己的双手握得快要断了,甩也甩不掉。

    刘义隆也慌忙放开她的手,一把抱起了她。向前走去。

    “放开我!”齐妫挣扎着叫道。

    刘义隆干脆将手上的力道加了几番,生怕她逃了一般。嘴上道:“永远都不会放!”

    齐妫却是在他怀中不停地晃动着,拿着拳头在他的胸口捶打起来。“你放开我!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帮忙!”

    “我知道,我就喜欢多管闲事。”刘义隆毫不介意,经过刚才那一番生死的挣扎,想今后无论她多生气,反正只要她在自己的跟前就好!

    “无耻!”齐妫气个半死,怎奈怎么也挣脱不了。

    刘义隆深吸了口气。“这个词用在为夫身上真不合适!但你既想用,那就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