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新城东墙的裂缝在暮色中狰狞如爪。姜维半跪在碎砖堆里,指尖抠出一把填料——本该是糯米混着石灰的黏浆,此刻却簌簌落下沙粒。阿莱娜将火把贴近砖缝,火光映出砖体里蜷曲的草茎:"这是三年前的陈砖,泡过雨水就酥成渣。"
"查!"姜维剑鞘重重磕在墙根。亲兵抬来整筐墙砖,赵夯的断指划过砖面,突然在第七块砖上停住:"这砖没刻火印!"砖侧本该烙着"建兴十三年春"的印记,此刻却光洁如新。
坊市方向忽然传来哭嚎。卖炭老叟被费祎的亲兵拖行在雪地上,粗布衣渗着血痕:"大人明鉴,小老儿送的明明是青冈炭..."
军械坊的熔炉映得夜空血红。姜维一脚踹开库房木门,堆积如山的劣质青砖轰然崩塌。阿莱娜拾起半块断砖,在铁砧上敲出闷响:"掺了河沙,一烧就酥。"她忽然掰开砖块,内里赫然裹着半截魏军箭镞!
地牢刑架上,砖料商人浑身抽搐:"费大将军说...说城墙不必太牢实..."话未说完,姜维的剑尖已挑起烧红的烙铁,"嗤"的一声按在他胸口。焦糊味弥漫时,亲兵呈上账簿——整整三十车青砖,盖的都是官仓火漆。
"传令!"姜维斩断囚犯镣铐,"所有涉案官吏,押到汉水边烧砖赎罪!"
汉水畔的冻土被铁镐刨开,三百囚徒在雪地里瑟瑟发抖。阿莱娜指挥木牛运来新土,每筐黏土都过三遍筛子。赵夯把断指按进湿泥:"按丞相定的规矩,每块砖都得烙匠人名!"
"羌人处置叛徒,要把名字刻在祖器上。"阿莱娜抽出腰间骨刀,刀柄镶着三颗人牙,"偷工减料的,该把名字刻进城墙,让万人唾骂!"
第一窑砖开炉时,费祎的马车轧着冰碴驶来。他刚掀开车帘,就被热浪逼退三步——窑口跪着七名贪吏,后背烙着"罪"字的铁印。姜维剑指通红的砖块:"大将军可要亲手烙个名?"
子夜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砖窑上。阿莱娜割开公羊喉咙,羊血汩汩流入陶瓮:"羌人铸祭器要掺牲血,砖块才扛得住风雪。"姜维突然划破掌心,血珠坠入瓮中:"再加人血!"
三百士卒齐声怒吼,刀刃划过掌心。血水混着黏土注入砖模,赵夯的断指在砖胚上刻下"汉"字。费祎的亲信监军被拖到窑口,嘶声惨叫被热浪吞没。
黎明时分,新砖出窑。王平抡锤猛砸,砖身火星四溅却纹丝不动。砖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阿莱娜抹了把热灰:"人血混着赤铁矿,这颜色百年不褪!"
新城筑成那日,魏将郭淮的轻骑突然出现在汉水对岸。他们绕过雷火阵,直扑看似完好的东城墙。
"放吊桥!"姜维立在箭楼冷笑。魏军前锋刚踏上桥板,城墙突然裂开箭孔,新铸的砖块竟能左右翻转!藏砖后的连弩齐发,箭杆裹着火油,将吊桥烧成火龙。
郭淮暴怒之下令投石车齐攻。巨石砸在城墙上,砖缝里突然爆出铁砂——阿莱娜在砖间暗埋火硝,撞击即炸。魏军被铁砂所伤,哀嚎声震得汉水冰面开裂。
残阳如血时,姜维扶剑走过新城。每块砖面都刻着姓名:赵夯的断指印、阿莱娜的骨刀痕、三百士卒的血手印...费祎默立墙根,指尖抚过暗红斑驳的墙砖,突然被砖缝里的铁砂刺破手指。
"大将军现在明白了?"姜维剑指砖上血字,"民心为砖,热血作浆,这才是真正的金城汤池!"
汉水对岸,二十七寨羌人点燃平安火。火光中新城如巨兽盘踞,砖缝里的血色在月光下蜿蜒如脉,仿佛十万汉家儿郎的热血,永远浇筑在这千里边防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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